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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朕问你,玄武门那天,你犹豫过吗?"
李渊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刀,狠狠地扎进了李世民的心里。
弘义宫的院子里,月光惨白。这位刚刚登基两个月的新皇帝跪在地上,浑身僵硬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他征战十年,从未怕过任何人。可此刻,面对这个已经退位的老人,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。
李渊就那样看着他,眼神像是淬了毒的箭,一寸一寸地剜着他的血肉。
"建成的血,溅到你脸上的时候,你在想什么?"
李世民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"元吉死前喊了你的名字,你听见了吗?"
"父皇!"李世民猛地抬起头,眼眶通红,"儿臣……"
"朕没让你说话。"
李渊打断了他,声音冷得像冰。
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。老槐树的影子笼罩下来,像一只巨大的手,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。
李渊盯着跪在面前的儿子,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
"你要是犹豫过,"他一字一句地说,"朕今天可以死。"
李世民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愣在那里,大脑一片空白。他听懂了父亲的意思——一个会犹豫的人,不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;一个不会犹豫的人,什么都做得出来。
父亲在试探他。
试探他会不会杀了自己这个太上皇。
"父皇!"李世民膝行两步,声音都在发抖,"儿臣就是粉身碎骨,也绝不会……"
"回答朕的问题。"
李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平静得可怕。
"犹豫过,还是没犹豫过?"
月光落在李世民的脸上,照出他眼角的泪痕。这个杀伐果断的天策上将,这个刚刚用鲜血染红玄武门的新皇帝,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。
他跪在父亲面前,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,他抬起头,说出了两个字。
李渊的表情变了。
他盯着儿子的眼睛,一瞬不瞬,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看穿。
良久,他点了点头。
"好。"
只有这一个字。说完,他闭上眼睛,再没开口。
一滴浑浊的泪,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。
武德九年的春天,长安城里的空气都是紧绷的。
表面上,一切如常。太子李建成依旧在东宫处理政务,秦王李世民依旧在天策府接见宾客,齐王李元吉依旧在府中宴饮游猎。朝堂上的大臣们该上朝上朝,该议事议事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风暴就要来了。
东宫与秦王府的对峙,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。自从武德四年李世民平定王世充、窦建德之后,这种对峙就从未停止过。太子李建成是嫡长子,名正言顺的储君,身后站着整个关陇集团;秦王李世民是战功赫赫的天策上将,麾下猛将如云,谋士如雨。两虎相争,必有一伤。
李渊不是不知道。
他坐在太极宫的龙椅上,看着下面跪拜的群臣,心里比谁都清楚。他的两个儿子,一个是太子,一个是实际上的第一功臣,这两个身份放在同一个朝堂上,就像两把出鞘的利剑,迟早要见血。
可他能怎么办?
废太子?建成没有大过,凭什么废?况且,建成的身后是整个关陇世族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削秦王?世民刚刚平定天下,威望正盛,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领们会答应吗?
李渊想了很多办法。他给李世民加官进爵,封他为天策上将,位在诸王之上;他又给李建成增加东宫的兵力,让他可以与秦王府分庭抗礼。他以为,只要维持住这种平衡,两个儿子就能相安无事。
可他错了。
平衡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,只是把问题往后推。推得越久,爆发得越猛烈。
武德九年的春天,这种平衡终于开始崩塌了。
三月里,突厥大军南下,边关告急。按照惯例,这种仗该由秦王李世民来打。他是大唐最能打的将军,从太原起兵到平定天下,几乎每一场大仗都是他打的。可这一次,太子李建成却向李渊进言,说秦王府的将领们骄横跋扈,不宜再让他们立功,应该派齐王李元吉挂帅出征。
李渊同意了。
这个决定,在长安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。所有人都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人事调动,而是太子对秦王的一次公开打压。秦王府的将领们愤愤不平,纷纷劝李世民早做打算。
"殿下,太子这是要把咱们的兵权都夺了啊!"尉迟敬德在天策府里来回踱步,满脸怒色,"今天是出征的兵马,明天就该是咱们的脑袋了!"
"敬德,慎言。"长孙无忌坐在一旁,轻轻摇了摇头,"太子毕竟是太子,咱们说话要有分寸。"
"分寸?"尉迟敬德冷笑一声,"长孙大人,你是聪明人,太子这一手,究竟是什么意思,你比我清楚。"
长孙无忌没有回答,只是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李世民。
李世民一言不发,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。他就那样坐着,手里端着一杯茶,目光落在窗外的某个地方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"殿下!"尉迟敬德急了,"您倒是说句话啊!"
"敬德,你先回去吧。这件事,我自有主张。"
尉迟敬德还想说什么,被长孙无忌一把拉住。两人对视一眼,尉迟敬德叹了口气,抱拳行礼,退了出去。
屋子里只剩下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个人。
长孙无忌走到李世民身边,低声说:"殿下,敬德说得虽然粗鲁,却不是没有道理。太子这一次,怕是来者不善。"
"我知道。"
"那殿下打算怎么办?"
李世民放下茶杯,转头看向长孙无忌。他的眼神很复杂,有无奈,有疲惫,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
"无忌,建成是我的大哥。从小到大,我们一起读书,一起习武,一起骑马打猎。起兵的时候,我们并肩作战;打天下的时候,我们各守一方。我从来没有想过,有一天,我和他会走到这一步。"
长孙无忌沉默了。
他当然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实话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兄弟情谊是很好的。那时候,天下未定,兄弟同心,其利断金。可自从天下太平之后,一切都变了。太子的位置只有一个,而有资格坐那个位置的人,却有两个。
"殿下,我知道您重情义。可有些事情,不是您想让就能让的。太子……已经容不下您了。"
李世民闭上眼睛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他何尝不知道?这些年来,太子明里暗里的打压,他全都看在眼里,忍在心里。杨文干事件、刺杀事件、毒酒事件……一桩桩一件件,都指向同一个事实:太子想要他死。
可他能怎么办?
起兵?那就是造反。就算成功了,他也会成为一个弑兄篡位的乱臣贼子,被后世唾骂千年。
退让?退到哪里去?太子要的不是他的兵权,而是他的命。就算他交出一切,把自己变成一个普通的藩王,太子就会放过他吗?
李世民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这一步,无论怎么走,都是错的。
四月的时候,局势更加紧张了。
齐王李元吉挂帅出征的旨意下来了,同时下来的,还有一道让秦王府将领随军出征的命令。这道命令的意思很明显:把秦王府的人都调走,让李世民变成一个光杆司令。
尉迟敬德气得破口大骂,程咬金拍着桌子说要去找太子理论,房玄龄和杜如晦则是一脸凝重,不发一言。
只有李世民,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"诸位,旨意已下,我等为臣,自当遵从。你们先去准备吧,出征的日子快到了。"
"殿下!"尉迟敬德急得跳脚,"您就这么认了?"
李世民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尉迟敬德愣住了。是啊,不认又能怎样?抗旨不遵?那就是谋反。乖乖领旨?那就是坐以待毙。横竖都是死路一条。
那天晚上,长孙无忌没有走。
他留在天策府,和李世民秉烛夜谈。两个人从黄昏谈到深夜,又从深夜谈到黎明。说了些什么,没有人知道。只有府里的下人看见,第二天清晨,长孙无忌离开的时候,脸色很难看。
五月,事情忽然有了转机。
东宫的一个官员——率更丞王晊,悄悄地来到了秦王府。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:太子和齐王已经定下计策,准备在出征的饯行宴上动手,杀掉秦王。
李世民听完,沉默了很久。
"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"
王晊跪在地上,浑身发抖:"殿下,我虽然是东宫的人,却知道是非黑白。太子所为,已经不是争储,而是杀人。我……我不想做帮凶。"
"你知道,告诉我这些,你会有什么下场吗?"
"知道。"王晊抬起头,眼中满是决绝,"可我宁愿死,也不想背负这样的罪孽。"
李世民看着他,许久,点了点头。
"好,我知道了。你先下去吧,这件事,我会处理的。"
王晊走后,李世民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一夜。
第二天,他召集了府中的心腹,把王晊带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。众人听完,群情激愤,纷纷请战。
"殿下,不能再等了!"尉迟敬德第一个跳出来,"他们要杀咱们,咱们就先下手为强!"
"敬德说得对!"程咬金附和道,"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拼他一把!"
"殿下,"房玄龄站了出来,声音沉稳,"我赞同敬德和咬金的意见。太子已经动了杀心,咱们再不动手,就来不及了。"
"殿下,"杜如晦也开口了,"我有一个担心。即便咱们先下手为强,可太子毕竟是太子,皇上会站在哪一边,谁也说不准。万一皇上护着太子……"
话没说完,屋里的气氛就凝重了起来。
是啊,皇上。李渊是他们的父亲,也是这个帝国的主人。无论他们兄弟之间闹得多凶,最后拍板的人,还是李渊。如果李渊站在太子那边,他们就算杀了太子,也只是从一个死局跳进另一个死局。
李世民想起了很多事情。想起太原起兵时,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,我儿有大志,必能成就大业;想起攻克长安时,父亲抱着他流泪说,这天下,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;想起每一次出征前,父亲都会亲自送他出城,叮嘱他保重。
那些画面,历历在目。
可同时,他也想起了另一些事情。想起杨文干事件后,父亲不问青红皂白,差点就把他下狱;想起毒酒事件后,父亲明明知道是太子下的手,却轻描淡写地揭过;想起这些年来,父亲在他和太子之间左右摇摆、优柔寡断的样子。
父皇,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?
李世民不知道。
也许,父皇自己也不知道。
长孙无忌忽然开口了:"殿下,我有一个想法。这件事,瞒不住皇上。与其让皇上事后知道,不如让皇上事先知道。先去面圣,把太子要害殿下的事情禀报皇上。皇上若是主持公道,自然最好;皇上若是偏袒太子……那咱们也好有个准备。"
李世民沉思片刻,点了点头。
第二天,李世民进宫面圣。
他把王晊告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禀报了李渊,又把这些年来太子对他的种种迫害一一陈述。说到最后,他跪在地上,泣不成声。
"父皇,儿臣不敢有非分之想,只求父皇给儿臣一条活路。儿臣愿意离开长安,去最偏远的地方做一个闲散王爷,从此不问世事。只求父皇……只求父皇保全儿臣一家的性命。"
李渊坐在龙椅上,脸色阴晴不定。
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,心里翻江倒海。世民说的这些事,他不是不知道。建成和元吉这些年做的那些事,他都看在眼里。可他能怎么办?废太子?那朝堂就要大乱。杀齐王?那建成就会恨他一辈子。
他以为,只要自己装作不知道,只要维持住表面的平衡,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。可现在看来,他错了。错得太离谱了。
"世民,你先起来。这件事,朕会查清楚的。你先回去,等朕的旨意。"
李世民抬起头,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期待。
"回去!"李渊忽然提高了声音,"朕说了,会查清楚的!"
李世民愣了一下,慢慢站起身来,退了出去。
走出太极宫的时候,他的心凉透了。
父皇的态度,他看明白了。父皇不会为他主持公道的。父皇还是想和稀泥,还是想两边都不得罪。可问题是,有些事情,是和不了稀泥的。
那天晚上,李渊把李建成和李元吉叫进了宫。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,只知道谈了很久,一直谈到深夜。第二天,宫里传出消息:皇上决定亲自审理此案,让太子和秦王当面对质。
时间定在六月初四。
消息传到秦王府,众人都松了一口气。当面对质,至少说明皇上还愿意听秦王这边的话。只要能把事情说清楚,或许还有转机。
可长孙无忌却皱起了眉头。
"殿下,我觉得不对劲。皇上为什么要定在六月初四?那天,正是齐王出征的日子。"
李世民愣住了。
是啊,六月初四,是齐王出征的日子。那一天,齐王的兵马会在城外集结,秦王府的将领们也都会随军出发。那一天,整个长安城里,秦王府的人会最少。
这是巧合,还是……
"殿下,我担心,这是一个圈套。六月初四那天,皇上让殿下入宫对质。到时候,殿下身边没有护卫,宫里又是太子的人……"
他没有说下去,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。
李世民的脸色变了。
那一刻,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:父皇,或许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为他主持公道。父皇想要的,只是一个结果。一个让一切纷争都结束的结果。至于那个结果是什么,对父皇来说,也许并不重要。
六月初三的夜晚,长安城里下起了小雨。
秦王府的书房里,灯火通明。李世民坐在案前,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。他的身后,站着长孙无忌、房玄龄、杜如晦、尉迟敬德、程咬金、侯君集……秦王府的核心人物,一个不少。
"殿下,您下决心了吗?"尉迟敬德打破了沉默。
李世民没有回答。
"殿下!明天就是六月初四了!再不决定,就来不及了!"
"敬德,让殿下想想。"长孙无忌拉了拉他的袖子。
"还想什么?"尉迟敬德甩开他的手,"殿下要是还拿不定主意,咱们就都得死在宫里!"
"殿下,"房玄龄上前一步,"事已至此,只有一条路可走了。明天一早,太子和齐王入朝的时候,殿下带人埋伏在玄武门。只要拿下他们,一切就都结束了。"
"殿下,"杜如晦也开口了,"玄武门的守将常何,是咱们的人。只要殿下下令,他会配合的。"
李世民看着他们,许久,苦笑了一下。
"你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。我知道,你们的命都押在我身上了。"
"殿下!"其他人也都跪了下来,"请殿下下令!"
书房里一片沉寂。
李世民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些人,眼眶渐渐红了。
这些人,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。他们为他攻城略地,为他出谋划策,为他挡过刀,流过血。他们把命交给了他,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?
可是……
可是,建成是他的大哥,元吉是他的四弟。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,从小一起长大,一起玩耍。
"殿下,我知道您在想什么。可有些事情,您不做,他们也会做。与其等着他们动手,不如……"
话没说完,李世民忽然站了起来。
他走到窗前,推开窗户,任由夜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。远处,长安城的灯火在雨幕中明明灭灭,像是无数只眼睛,在黑暗中注视着他。
"无忌,后人会怎么看我?"
长孙无忌站起身来,走到他身边。
"殿下,后人怎么看,那是后人的事。您现在要想的,是怎么活下去。"
"活下去……活下去,背着弑兄的骂名,坐在那把龙椅上,做一个人人唾骂的皇帝?"
"殿下,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。是非功过,留给后人评说。可您要是死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"
李世民沉默了。
雨越下越大,打在窗棂上,噼啪作响。
不知过了多久,李世民转过身来,看着跪了一地的部下,眼中的犹豫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决绝。
"都起来吧。"
"殿下,您……"
"明天,玄武门。"
六月初四,天还没亮,李世民就带人出发了。
他穿着一身铠甲,骑着那匹跟了他多年的战马,带着长孙无忌、尉迟敬德、程咬金、侯君集等人,悄悄地来到了玄武门。
常何已经在那里等着了。看见秦王,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默默地把城门打开,把他们放了进去。
玄武门内,一片寂静。
晨曦还没有完全升起,天边只有一线鱼肚白。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——那是李世民的错觉,可他总觉得,今天这里会流很多血。
"殿下,太子和齐王应该快到了。"尉迟敬德凑到他身边,低声说。
李世民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
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宫道上,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张弓。这张弓,陪他征战了十年,从太原到长安,从洛阳到河北,从来没有失手过。
可今天,他要用这张弓,射向自己的亲兄弟。
"来了!"程咬金忽然低喊了一声。
李世民抬头望去,果然看见远处的宫道上,两匹马正缓缓走来。前面那个,身穿紫袍,正是太子李建成;后面那个,骑着一匹黑马,是齐王李元吉。
两人有说有笑,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。
李世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。
建成,元吉,我的大哥,我的四弟。
我真的要这样做吗?
"殿下!他们就要进玄武门了!"尉迟敬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,举起了弓。
就在这时,李元吉忽然勒住了马。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皱起眉头,四处张望。他的目光扫过城墙,扫过门洞,最后……落在了李世民的方向。
"大哥!有埋伏!"李元吉忽然大喊一声。
李建成的脸色瞬间变了。他猛地一拽缰绳,调转马头,想要逃跑。可已经来不及了。
"放箭!"
李世民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声。也许是尉迟敬德,也许是程咬金,也许是他自己。他只知道,在那一瞬间,他的手指松开了弓弦。
那一箭,带着破空的呼啸,直直地飞向了李建成。
李建成没有来得及躲开。那一箭,正中他的咽喉。
他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,眼睛瞪得大大的,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。他的嘴张了张,想要说什么,却只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呜咽。
他从马上栽了下来。
"大哥!"李元吉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。
他疯了一样地拍马往回跑,可后面的路已经被尉迟敬德的人堵死了。他走投无路,只能调转马头,朝着李世民冲了过来。
"李世民!你这个畜生!"
李世民没有回答。他扔掉弓,拔出了腰间的剑。
两人在玄武门下相遇。
李元吉的武艺本就不弱,此刻又是拼了命地搏斗,招招都是要命的架势。李世民几次想要制住他,都没有成功。
"殿下!"尉迟敬德见状,策马冲了过来。
他手里提着一杆马槊,照着李元吉的后背就是一下。李元吉惨叫一声,从马上滚落下来。尉迟敬德翻身下马,不等他爬起来,手起刀落,结果了他的性命。
一切发生得太快,快得像是一场噩梦。
李世民坐在马上,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建成,元吉,他的大哥,他的四弟。
就这么死了。
死在他的手里。
"殿下!快,咱们去见皇上!"长孙无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李世民回过神来,点了点头。
他翻身下马,走向太极宫。身后,是满地的鲜血,和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。
李渊是在海池上泛舟的时候,得到消息的。
那天早上,他睡得不太好,便让人备船,想在池上散散心。他坐在船头,看着初升的太阳在水面上洒下一片金光,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。
他有一种预感,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。
可当那个消息真的传来的时候,他还是愣住了。
"陛下!太子和齐王……被秦王殿下杀了!"
内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,脸色煞白。
李渊的手一抖,手里的茶杯掉进了湖里。
他看着内侍,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太子和齐王,被秦王杀了。
他的两个儿子,被另一个儿子杀了。
"陛下!秦王殿下带着人马,正往这边来了!"
李渊慢慢地站起身来。他扶着船舷,目光望向岸边。远处,一队人马正快步走来,为首的那个人,穿着一身染血的铠甲,正是他的二儿子,李世民。
李世民走到池边,扑通一声跪了下来。
"父皇,儿臣……儿臣有罪。"
李渊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看着他。
他看着这个跪在面前的儿子,看着他染血的铠甲,看着他脸上的泪痕,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愤怒?悲伤?还是……释然?
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一切都结束了。
"世民。建成和元吉,真的死了?"
"……是。"
"是你亲手杀的?"
"……建成,是儿臣射杀的。元吉,是尉迟敬德杀的。"
李渊闭上眼睛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他睁开眼睛,对旁边的大臣说:"拟旨。立秦王世民为太子。"
朝堂上一片哗然。
有人惊愕,有人不解,有人愤怒,有人沉默。可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。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,秦王的人马就在外面,反对,就是死。
李世民跪在地上,抬起头,看着父亲。
"你要的,不就是这个吗?现在,你得到了。"
李世民张了张嘴,想要说些什么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两个月后,李渊禅位。
禅位那天,天气很好,万里无云。太极殿上,群臣朝贺,山呼万岁。李世民穿着龙袍,坐在那把他曾经无数次仰望过的龙椅上,接受着百官的跪拜。
李渊就站在一旁,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袍,默默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看不出是喜是悲。
等一切礼仪都结束之后,他转身离开了太极殿。
从此以后,他就再也没有踏入过这座大殿。
他搬进了弘义宫,一个人住。
那是他亲自选的地方,在皇城的西北角,偏僻,冷清。宫殿不大,只有几间屋子,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,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。
李渊喜欢那棵树。他常常在树下坐着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有时候看书,有时候下棋,更多的时候,什么也不做,就那么发呆。
伺候他的人越来越少。他把大部分的内侍和宫女都打发走了,只留下几个老人。
李世民来看过他几次。每一次,他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,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。李渊听着,偶尔点点头,偶尔嗯一声,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。
父子之间,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。
秋天的时候,长安下了一场雨。
那天,李世民在两仪殿批阅奏章,忽然想起了弘义宫里的父亲。他放下笔,犹豫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起身出了门。
他没有带任何随从,独自一人走进了弘义宫的院门。
院子里很安静,老槐树的叶子被雨打落了一地,铺成一层金黄色的毯子。李渊坐在树下的石凳上,手里捧着一卷书,似乎正在专心阅读。
"父皇。"李世民停在三步之外,躬身行礼。
李渊抬起头,看了他一眼,又低下头去。
"坐吧。"
李世民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。
"今天怎么有空来?"
"儿臣……想来看看父皇。"
李渊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。
"你是皇帝,有很多事情要忙。"
两人又沉默了。院子里一片寂静,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。
李渊放下书卷,目光落在李世民的脸上。他静静地看了许久,忽然开口了。
"世民,我问你一件事。"
"父皇请说。"
"玄武门那天……你犹豫过吗?"
李世民的身子一僵。
他没有想到,父亲会问这样一个问题。
他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李渊看着他沉默的样子,忽然笑了。那笑容很奇怪,带着几分释然,又带着几分悲凉。
"你要是犹豫过,朕今天可以死。"
李世民猛地抬起头,眼中满是震惊。
"父皇!"
李渊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用说话。
"这些日子,我一直在想一件事。那天,你带着人马闯进宫来的时候,我就坐在海池的船上。那一刻,我知道,一切都完了。建成死了,元吉死了,我这个皇帝,也当到头了。"
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。
"可我不甘心啊。我想知道,你为什么要这样做。是因为太子逼你太甚?还是因为你本来就想当皇帝?又或者……你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?"
"父皇,儿臣……"
"让我把话说完。我想了很久,想来想去,最后发现,这些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你做了这件事。"
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,直直地盯着李世民的眼睛。
"我今天问你犹豫过没有,不是要追究什么。我只是想知道,你在动手之前,有没有想过后果?有没有想过,万一失败了怎么办?有没有想过……我这个当爹的,会怎么看你?"
李世民跪在地上,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
夕阳渐渐西沉,暮色笼罩了整个院子。老槐树的影子越拉越长,像是一只巨大的手,笼罩在这对父子的头顶。
李渊等了很久,见他不说话,又开口了。
"世民,朕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。"
"父皇请说。"
"射出那一箭的时候,你后悔过吗?"
李世民的身子猛地一震。
他抬起头,与父亲的目光对视。
那目光很复杂,有疲惫,有落寞,有期待,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。
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了起来,清冷的月光洒在院子里,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银白色。
李渊就那样等着,不催促,不追问。
他知道,这个问题,不好回答。
可他必须等到一个答案。
因为这个答案,关乎他接下来的选择。
终于,李世民抬起了头。
他的眼眶有些红,但目光很坚定。
他张开嘴,只说了两个字。
李渊的身子猛地一震。
他的手指痉挛了一下,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,他却浑然不觉。
月光下,这位六十岁的老人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,嘴唇微微颤抖,眼睛瞪得很大,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。
他盯着跪在面前的儿子,一瞬不瞬。
院子里静得可怕,只有风吹过槐树叶子的沙沙声。
许久,李渊的喉结动了动,像是想说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。
他闭上眼睛,靠向椅背,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。
再睁开眼时,他的眼眶泛红。
"好。"
他点了点头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。
只有这一个字。
一滴泪,从他苍老的眼角滑落。
"不敢。"
这是李世民说的那两个字。
不是"不悔",不是"无悔",而是"不敢"。
李渊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他原本以为,李世民会说"不悔"。以这个儿子的性格,杀伐果断,从不回头,说出"不悔"二字是顺理成章的事。他甚至做好了听到这个答案的准备,准备好了该如何应对一个心如铁石的儿子。
可他没想到,李世民说的是"不敢"。
不敢后悔。
这三个字里藏着的东西,比"不悔"要复杂得多,沉重得多。
一个说"不悔"的人,是真的放下了,是真的无所谓了。可一个说"不敢"的人,是心里还有东西压着,是还有什么放不下,只是不敢去碰,不敢去想。
李渊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,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。
"为什么不敢?"
李世民抬起头,月光落在他的脸上,照出他眼角未干的泪痕。
"父皇,儿臣若是敢后悔,那死去的人怎么办?建成和元吉死了,他们的儿子也都死了,加起来十几条人命。儿臣若是后悔了,那这十几条人命,算什么?白死了吗?"
李渊的身子微微一震。
"还有跟着儿臣的那些人。敬德、咬金、无忌、玄龄、如晦……他们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儿臣身上。那一天,他们也都豁出去了。儿臣若是后悔了,他们怎么办?"
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"儿臣不敢后悔。儿臣后悔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建成和元吉的死,就真的没有意义了。儿臣这些年做的一切,也都没有意义了。"
院子里一片沉寂。
李渊靠在椅背上,闭上了眼睛。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,都是这些年来的往事。
他想起了太原起兵的时候。那时候,天下大乱,隋朝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。他犹豫了很久,不敢起兵,是李世民一再劝说,他才终于下定决心。那时候的李世民,才十八岁,却已经有了吞吐天下的气魄。
他想起了攻克长安的时候。李世民骑着战马,冲在最前面,身上的铠甲被鲜血染红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那时候的李世民,是他最骄傲的儿子。
他想起了平定四方的那些年。王世充、窦建德、刘黑闼、徐圆朗……一个个割据势力,都在李世民的铁骑下灰飞烟灭。每一次捷报传来,他都会在朝堂上大笑,对群臣说:"此乃朕之虎子!"
可后来呢?
后来,天下太平了,兄弟之间的争斗却开始了。
李渊不是不知道建成和元吉在针对李世民。那些刺杀、那些诬陷、那些明里暗里的打压,他都看在眼里。可他能怎么办?建成是太子,是他亲口册封的储君;李世民是秦王,是他最能干的儿子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他不知道该偏向谁。
他以为,只要自己装作不知道,只要维持住表面的平衡,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。
可他错了。
他的犹豫不决,他的左右摇摆,反而让事情越来越糟。建成觉得他偏心李世民,李世民觉得他偏心建成,两边都对他心存怨恨。到最后,他这个父亲,反而成了两个儿子争斗的根源。
如果当初,他能早一点做出决定——如果他能早一点废掉建成,立李世民为太子——或者,如果他能早一点打压李世民,让建成安心——或许,就不会有玄武门的那一天。
可是,没有如果。
李渊睁开眼睛,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。
"世民,你恨朕吗?"
李世民的身子一震,猛地抬起头。
"父皇!"
"朕问你,你恨朕吗?是朕把你们兄弟逼到了那一步。是朕优柔寡断,是朕想两全其美,到头来,什么都没有保住。你恨朕吗?"
李世民跪在那里,一言不发。
他的眼眶红了,嘴唇微微颤抖,似乎在强忍着什么。
"儿臣……儿臣不敢恨。"
又是"不敢"。
李渊苦笑了一下。
"你倒是实诚。不敢恨,那就是心里有怨气。不用解释,朕都明白。"
他慢慢地站起身来,走到李世民面前,伸手扶他起来。
"起来吧。地上凉。"
李世民顺从地站了起来,却不敢抬头看父亲的眼睛。
李渊就那样看着他,看了许久。
这是他的儿子,他的二儿子,他曾经最骄傲的儿子。如今,这个儿子已经是皇帝了,而他只是一个太上皇,一个住在冷宫里的老人。
"世民,朕再问你一件事。那天晚上,在动手之前,你是不是一夜没睡?"
李世民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"儿臣……一夜未眠。"
"在想什么?"
李世民沉默了片刻。
"在想很多事。想大哥小时候带儿臣骑马的样子,想四弟小时候跟在儿臣后面跑的样子。想咱们一家人在太原的时候,围在一起吃饭的样子。那时候,谁也没想过,会有这么一天。"
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
"儿臣还想起了母亲。母亲临终前,拉着儿臣的手,让儿臣照顾好大哥和四弟。儿臣答应了。可后来……"
他没有说下去。
李渊的眼眶也红了。
窦皇后。他的发妻,李世民的生母。她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女人,生了四个儿子:建成、世民、玄霸、元吉。玄霸早夭,剩下的三个,她都视若珍宝。临终前,她最放心不下的,就是这三个儿子。
她让世民照顾好建成和元吉。
可如今,建成和元吉都死了。死在世民的手里。
"你母亲……她要是知道了,会怎么想?"
李世民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"儿臣不知道。儿臣不敢想。"
又是"不敢"。
李渊叹了口气,转过身去,慢慢地走向那棵老槐树。
他的背影看起来很苍老,很落寞,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。
"世民,朕今天跟你说这些,不是要追究什么。事情已经发生了,追究也没有用。朕只是想告诉你,朕理解你。"
李世民愣住了。
"朕知道,你也是没有办法。建成要杀你,你不动手,死的就是你。那些跟着你的人,也都得死。你不是为了皇位,你是为了活命。"
李世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。
"父皇……"
"朕当了一辈子皇帝,见过太多尔虞我诈,也做过很多身不由己的事。有些决定,不是你想做就能不做的。你不做,别人也会做。到头来,只是看谁先下手而已。朕不怪你。"
李世民跪了下来,泪流满面。
"父皇!"
"起来。朕说了,不怪你。"
李渊走过去,再次扶他起来。
李世民站起身来,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,忽然觉得心里堵得厉害。
这些年来,他和父亲之间,隔着太多东西。玄武门的血,建成和元吉的死,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情仇。他以为,父亲恨他。他以为,这辈子,父子之间的隔阂再也无法消除。
可今天,父亲说"不怪你"。
"父皇,儿臣这些年,一直想来看您,又不敢来。儿臣怕您……怕您……"
"怕朕恨你?"
李世民点了点头。
李渊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,也带着几分释然。
"傻孩子,你是朕的儿子。朕怎么会恨你?"
"可是建成和元吉……"
"他们也是朕的儿子。朕也心疼。可心疼有什么用?人死不能复生。朕能做的,只是……只是活下去。朕老了,没几年好活了。朕只希望,在朕闭眼之前,能看到你把这个天下治理好。建成和元吉的死,就当是……就当是为了这个天下吧。"
李世民愣住了。
他没想到,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"父皇……"
"世民,朕问你最后一个问题。你觉得,你能做一个好皇帝吗?"
李世民沉默了。
这个问题,他问过自己无数次。每一次,他都没有答案。
他知道自己有能力。他打过仗,治过军,知道怎么用人,知道怎么决断。可做皇帝,不只是有能力就行的。还要有德,有仁,有容人之量。
他杀了自己的兄弟,逼退了自己的父亲。这样的人,能算有德吗?
"儿臣……不知道。"他老老实实地说。
李渊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
"不知道就对了。一个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好皇帝的人,往往做不好。只有时刻警醒、时刻反省的人,才能把天下治好。"
他转身走向那把旧椅子,慢慢地坐了下来。
"世民,朕告诉你一件事。当年,朕刚登基的时候,也是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那时候,天下还没有平定,四方都是敌人,朕每天都在想,自己能不能撑过明天。"
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,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。
"那时候,你母亲还在。她每天晚上都陪着朕,听朕诉苦。朕跟她说,朕怕自己做不好皇帝,怕对不起祖宗,怕对不起天下百姓。你母亲就笑,说,怕什么?怕就对了。不怕才可怕。"
李世民静静地听着,一言不发。
"你母亲说,一个皇帝,要是什么都不怕,那他就会胡作非为。只有怕,才会谨慎,才会小心,才会把事情做好。世民,你现在怕吗?"
"怕。"李世民毫不犹豫地说。
"怕什么?"
"怕朝政出问题,怕边疆不安稳,怕百姓受苦,怕……怕对不起父皇的期望。"
李渊点了点头。
"好。怕就对了。"
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"好"。
李世民看着父亲,忽然觉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,终于落了下来。
原来,父亲不恨他。原来,父亲一直都在看着他,关心着他,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就像他一直想来看父亲,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样。
"父皇,儿臣以后会常来看您。"
"不用。你是皇帝,有很多事情要忙。朕这里清静,正好养老。"
"可是……"
"世民,你要记住一件事。你现在是皇帝了。你的一举一动,都有人看着。你要是三天两头往弘义宫跑,大臣们会怎么想?会不会觉得你在跟朕密谋什么?"
李世民愣了一下。
"朕的意思是,你好好做你的皇帝,不要管朕。朕活了一辈子,什么场面没见过?用不着你操心。你把天下治好,就是对朕最大的孝顺。"
李世民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。
他知道,父亲说的是对的。
他是皇帝,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任性。他的每一个举动,都会被人解读、被人猜测、被人利用。如果他频繁地来弘义宫,确实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
"儿臣明白了。儿臣会把天下治好的。"
"好。"
李渊靠在椅背上,闭上了眼睛。
月光从槐树的枝叶间洒落,落在他苍老的脸上,落在他花白的鬓角上。他的呼吸很平稳,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李世民站在那里,看着父亲的样子,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。
他想起了很多年前,父亲还是太原留守的时候。那时候的父亲,意气风发,雄心勃勃,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夺取天下。那时候的他,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,跟在父亲身后,听他讲那些金戈铁马的故事。
可现在,父亲老了。
他的头发白了,脊背弯了,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,也变得浑浊了。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开国皇帝,而只是一个孤独的老人。
"父皇,天晚了,儿臣告退。"
李渊没有睁眼,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。
李世民躬身行礼,转身向外走去。
走到院门口的时候,他忽然停住了脚步。
他回过头,看着院子里那个苍老的身影,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。
"父皇,保重。"
李渊还是没有睁眼,只是嘴角微微动了动,似乎是在笑。
李世民转过身,走出了弘义宫。
身后,院门缓缓关上。
从那以后,李世民果然很少再来弘义宫。
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治理天下上。他虚心纳谏,任用贤能,轻徭薄赋,休养生息。短短几年的时间,大唐的国力就恢复了过来,百姓安居乐业,四海升平。
贞观三年,突厥内乱。李世民趁机派兵北伐,一举击溃颉利可汗的主力,生擒颉利于阴山。这一仗,彻底洗刷了武德年间向突厥称臣的耻辱,也奠定了大唐在北方的霸主地位。
捷报传来的那天,李世民在两仪殿大宴群臣。喝到酣畅处,他忽然想起了弘义宫里的那个老人。
"来人,去弘义宫,告诉太上皇这个好消息。"
内侍领命而去。
过了一个时辰,内侍回来了,带回了李渊的口信。
"太上皇说,打得好。"
就这四个字。
李世民愣了一下。
"打得好……父皇说打得好。"
旁边的长孙无忌看着他,轻声说:"陛下,太上皇这是在夸您呢。"
李世民点了点头,眼眶有些发红。
那是李渊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,主动给李世民捎话。
贞观四年的冬天,长安下了一场大雪。
那场雪下得很大,整个长安城都被白雪覆盖,银装素裹,分外妖娆。李世民站在两仪殿的台阶上,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,忽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二十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,他和建成、元吉在院子里打雪仗。那时候,他们还小,还不懂得什么叫权力,什么叫争斗。他们只是三个普通的孩子,在雪地里追逐嬉戏,笑得前仰后合。
父亲站在廊下看着他们,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。母亲在一旁煮了热汤,等他们玩累了,就端出来给他们喝。
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。
可如今,建成和元吉都不在了。母亲也早就去世了。只剩下他和父亲,各自孤独地活着。
"陛下,您站在这儿很久了,当心着凉。"内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李世民回过神来,点了点头。
"备辇,朕要去弘义宫。"
弘义宫里,李渊正坐在火盆边烤火。
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,怕冷,怕风,一到冬天就不爱出门。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,光秃秃的枝丫上落满了雪,看起来有几分萧索。
"太上皇,陛下来了。"
李渊抬起头,有些意外。
片刻之后,李世民走了进来。他的肩上、头上都落了雪,脸被冷风吹得通红。
"父皇。"他躬身行礼。
"大雪天的,你跑来做什么?不怕着凉?"
"儿臣想来看看父皇。父皇,冷不冷?炭火够不够?"
"够了,够了。朕又不是小孩子,用得着你操心?"
李世民笑了笑,在父亲对面坐了下来。
父子两人相对而坐,中间隔着一盆炭火。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,一老一少,一个苍老,一个正值壮年。
"父皇,儿臣今天来,是想跟您说一件事。儿臣打算改元。"
"改什么元?"
"贞观。"
李渊沉默了。
贞观,出自《易经》:"天地之道,贞观者也。"意思是天地的规律,是端正而有秩序的。李世民选这个年号,显然是想表明自己的志向:要让天下回归正道,让百姓安居乐业。
"好名字。是谁给你起的?"
"房玄龄。"
"玄龄这个人,有才。你要好好用他。"
"儿臣明白。"
两人又沉默了。
火盆里的炭火劈啪作响,偶尔溅出几点火星。窗外,大雪纷纷扬扬,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白色。
"父皇,儿臣还想跟您说一件事。儿臣……儿臣让人修了一部史书。"
"什么史书?"
"《大唐创业起居注》。记载咱们大唐从太原起兵到定鼎长安的经过。"
李渊的眼神微微变了。
"怎么写的?"
"据实而写。父皇当年在太原的筹谋,起兵时的决断,进军长安时的英明……都写进去了。"
李渊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
他知道,外面有很多传言,说当年起兵是李世民一力促成的,他只是被儿子裹挟着走上了这条路。这种传言,对他的声誉是有影响的。
可李世民现在说,史书里"据实而写"。
"世民,你不用这样。朕知道你的意思。你是想让朕高兴。可朕告诉你,这些虚名,朕不在乎。朕在乎的,只是你能不能把天下治好。"
"父皇……"
"史书是史官写的,怎么写,自有他们的道理。你是皇帝,不要去干涉。朕这辈子做过什么,朕自己清楚。别人怎么看,那是别人的事。"
李世民愣住了。
他没想到,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他本以为,父亲会高兴的。毕竟,哪个皇帝不在乎自己的身后名呢?可父亲却说"不在乎"。
"父皇,儿臣受教了。"
李渊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。
"天晚了,你回去吧。雪大路滑,小心点。"
"父皇也要保重。儿臣告退。"
李世民转身向外走去,走到门口的时候,忽然又停住了。
"父皇,等雪停了,儿臣再来看您。"
李渊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温柔。
"好。朕等着。"
李世民点了点头,走出了房门。
大雪中,他的身影渐渐远去,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里。
李渊坐在火盆边,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,久久没有动。
"好孩子……好孩子……"
贞观八年的夏天,李渊病倒了。
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,这几年更是每况愈下。太医来看过好几次,每一次都摇头叹气,说是油尽灯枯,时日无多。
李世民闻讯,日夜兼程赶到弘义宫。
他跪在父亲的病榻前,握着父亲枯瘦的手,泪流满面。
"父皇,您一定会好起来的。儿臣已经让人遍寻名医……"
"世民,不用了。"李渊睁开眼睛,声音微弱。
"父皇!"
"朕的身子,朕自己清楚。该走了。"
李渊的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。
李世民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"父皇……"
"不要哭。你是皇帝,不能让人看见你哭。"李渊用尽最后的力气,抬起手,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。
"儿臣不管……儿臣不管……父皇,您别丢下儿臣……"
"傻孩子……朕走了……你要好好的……把天下……治好……"
"父皇!"
"朕……不怪你……"
这是李渊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说完这句话,他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,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。
那个曾经君临天下的开国皇帝,就这样,在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,走完了他的一生。
李世民跪在床前,抱着父亲的尸身,号啕大哭。
他哭了很久,很久。
从那天起,他在灵前守了整整七天,不吃不喝,不眠不休。大臣们来劝,他不听;皇后来劝,他也不听。他就那样跪在父亲的灵柩前,一动不动,像是一尊石像。
"陛下,"长孙无忌终于忍不住了,跪在他面前,"您不能这样。太上皇若是在天有灵,也不愿意看到您这样。"
李世民没有说话。
"陛下,您是皇帝,天下还需要您。您不能……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。"
李世民依然没有说话。
过了很久,他才慢慢地开口。
"无忌,你知道吗?父皇走之前,跟朕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?"
"什么?"
"他说,'朕不怪你'。"
长孙无忌愣住了。
"九年了。九年前,朕问他要不要后悔,他说不敢。朕知道,他心里一直有疙瘩。可他走之前,还是跟朕说,不怪朕。"
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。
"无忌,朕这辈子……欠父皇太多了。"
长孙无忌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跪在他身边。
又过了很久,李世民站了起来。
他的身子有些摇晃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但他的眼神,却出奇地平静。
"准备葬礼吧。朕要亲自送父皇最后一程。"
贞观九年的春天,李渊葬入献陵。
那是李世民亲自选的地方,在长安城北,背山面水,风景秀丽。
葬礼那天,李世民亲自扶灵,走完了最后一段路。
他站在陵前,看着父亲的棺椁缓缓入土,心里涌起无数情绪。
这个男人,是他的父亲,是大唐的开国皇帝,是他又敬又畏、又爱又怕的人。他们之间有过隔阂,有过怨恨,有过误解。可到最后,他们终究是父子。
血浓于水,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。
李世民站在那里,看着父亲的陵墓,久久没有离去。
风吹过陵前的松柏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远处,长安城的轮廓在春日的阳光下若隐若现。
那一年,他三十六岁。
在他的治理下正规配资平台,大唐正在走向最辉煌的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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