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1年5月正规配资平台,朝鲜战场,志愿军第五次战役进入最危险的撤退阶段。
第3兵团180师被围于汉江南岸,弹尽粮绝,损失惨重。
几乎同时,第19兵团63军奉命死守铁原,血战13天,一战成名。
同一场战役,两支部队为何命运天差地别?
01
1951年4月22日,志愿军发动了入朝以来规模最大的战役。
彭德怀给中央发电报,态度很明确:这次是场大恶战,即使付出五六万人的代价,也要消灭敌人几个师。中央批准了这个作战预案。
当时志愿军一线作战兵力达到54万8千余人,加上人民军,前线部队将近70万。从人数上看,对敌军具有绝对优势。
问题在于:空军和坦克兵无法参战,火力处于绝对劣势,后勤只能保障最低限度的供应。
战役分两个阶段。
第一阶段,志愿军把两百多公里宽的战线推进了七八十公里,歼敌2万3千余人。这个数字,和彭德怀"歼敌五个师"的预期差了一大截。
美军第8集团军新任司令范弗里特,采取了一套打法叫"磁性战术":白天撤退,摩托坦克部队黄昏撤退,每天退15到20公里。这个距离,正好是志愿军一夜的行程。
志愿军追了一夜,天亮后进入美军预先设好的火力圈,遭受飞机大炮轰炸。
第一阶段打完,彭德怀心里清楚了:后勤跟不上,火力薄弱,毫无制空权,这仗只能打成长期的了。
5月16日,第二阶段打响。这次彭德怀改变打法,主攻东线李承晚的部队。
第3兵团由王近山指挥。兵团司令员陈赓因腿伤在国内治疗未到职,王近山以副司令员身份代行兵团司令职权,手下有第12军、第15军、第60军三个军。
王近山这个人,打仗不要命,外号叫"王疯子"。15岁参加红军,被称为"二野的朱可夫"。千里跃进大别山时他是开路先锋,打定陶他是尖刀。
这样一员猛将,在朝鲜战场上却遇到了大麻烦。
02
第二阶段作战期间,王近山把60军的179师和181师抽调出来,分别配属给12军和15军。
这一调配,让60军军长韦杰成了"光杆司令"。他手头能直接指挥的,只剩下180师一个师。
180师被安排在兵团左翼,任务是从汉城北芝浦里向东开进,控制春洪公路,拖住美军陆战一师和第7师,掩护东线主力进攻。
任务完成得不错。180师冲过北汉江,将人数多于自己的美7师逼得连连后退,一直打到洪川江北面。
问题出在撤退阶段。
5月21日,志愿军各部粮弹将尽,彭德怀下令全线北撤。当天16时,志司发电报宣布第五次战役暂告结束,要求各部转移到后方休整。
美军抓住这个机会,在400公里战线上全线反攻。范弗里特组织特遣队向撤退中的志愿军穿插分割,美军强大的机动能力和空中配合,让志愿军很难兼顾防御和撤退。
情况恶化得很快。
5月23日,60军接到兵团命令:三个师归建,担负掩护全兵团向后转移的任务。
韦杰的三个师此刻分散在不同位置,背后敌人咬得很死,根本没办法及时靠拢。他下令179师和180师北渡北汉江,于春川西北区域建立防线,各部于5月23日晚统一行动。
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。
兵团前指在转移途中遭敌机轰炸,电台、汽车被烧毁两辆,电台人员和机要人员跑散。从5月23日到26日,整整3天,兵团和各军之间通信中断。
韦杰等来等去等不来指示,只能让180师就地阻击。
5月24日,180师左翼、右翼都出现大量敌人,三面被围,背后只有冰冷的江水。
当天下午,韦杰下令部队迅速北撤。但为时已晚,主要渡口已被敌人占据。
03
180师陷入绝境。
彭德怀在志司指挥所里焦急万分,凌晨1点接连打电话、打电报向前线询问:180师情况如何?甚以为念。
他亲笔疾电,令60军和15军坚决救援180师。但60军建制在战役中两次被打乱,韦杰手头无兵可用。
180师在驾德山地区几乎陷入全面包围。突围时,指挥出现失误。
根据志司作战处的材料汇集,180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:未经请示就过早毁掉电台,并选择分散式突围。这个分散突围"分得太散",没有章法,各自为战、没有掩护。
同样处境的31师,比180师更深入,处境也更糟糕,却成功从敌人包围圈中突围,伤亡很小。两相对比,指挥层面的差距一目了然。
师政委吴成德在追赶师部途中发现数百伤员无法跟上大部队,他把自己的马一枪打死,留下来跟伤员一起。吴成德在敌占区进行了14个月的游击战,最后因误食有毒蘑菇,在昏迷中被敌人俘虏。他是整个抗美援朝中被俘的志愿军最高级别将领。
6月1日,师长郑其贵带着1000多战士突围成功。
这个结果让彭德怀大怒。在6月25日空寺洞志愿军军以上干部会议上,他严厉批评了60军军长韦杰。
180师最终统计:阵亡人数在2000人以上,被俘近4000人,突围归队与留在后方的共约4000人。损失山炮12门、八二迫击炮11门,各种枪支3502支。
这是志愿军入朝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个师。
消息传回国内,有人给中央写信,说180师受到重大损失,主要责任是3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右倾造成的。
中央很重视这封信。一边对朝鲜战场的战术进行调整,一边展开调查。
王近山接到彭德怀打来的电话:中央要召见。
他带着作战参谋武英,心事重重地赶到北京,住进北京饭店。
等了一周,通知来了:晚上接见。
那天夜里11点半,王近山带武英驱车赶往中南海。
04
王近山到了中南海,气氛很紧张。
开门见山,要他汇报第五次战役的详细情况和180师受损失的原因。
王近山打仗连命都不要,可面对这种场面,却说不出完整的话。他勉强讲完180师情况,说了句"180师受损失我负主要责任",就再说不下去了。
气氛一度尴尬。王近山请同行的作战参谋武英补充汇报。
武英开始汇报。他讲到各位军长意见相左,没有采取稳妥的打法;战场地理环境不适合大兵团作战;敌人巧妙地改变了战法,而我军还困在以前的战术里。所以180师被打了措手不及。
武英还讲了一个细节: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,在自隐里本来有机会围住美军一个建制团,王近山极力主张吃掉它。
这个细节很关键。
武英的阵中日记详细记录了战场情况,敌情、我军部署,实战进行的时间地点都很准确。
调查期间,还分别找了60军军长韦杰、12军军长曾绍山、15军军长秦基伟谈话。其中韦杰的谈话最神秘,整整用了一夜时间,至于具体谈了什么,韦杰守口如瓶。
调查结束后,王近山第二次被召见,地点改在香山别墅。
结论出来了:180师受损失的问题,现已全部查明,主要责任并不在王近山,望他放下包袱,继续打好以后的仗。
同时明确:180师那个师长必须撤职,今后不能让他带兵作战。
师长郑其贵、副师长段龙章都被撤职,留党察看1年。
王近山数月来压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。但180师的教训,成为志愿军战史上最沉痛的一页。
05
同一场战役,同一个撤退阶段,西线的63军却走出了另一条路。
63军属于第19兵团,兵团司令员杨得志。
杨得志和王近山都是开国名将,但两人风格截然不同。王近山打仗是"疯子",敢拼敢冲;杨得志则更注重全局把控和危机应对。
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,63军表现亮眼。军长傅崇碧出奇制胜,利用美军认为中国军队不敢白天行动的心理,大白天把部队分多路隐蔽接近临津江。战斗打响后,仅十几分钟就突破了敌人严密设防的临津江防线。
63军的187师切断了英军第29旅与美3师的联系,把英军著名的格罗斯特营围在雪马里地区。这个营是英国最著名的功勋部队之一,因远征埃及立过奇功,被授予在军帽上佩带两颗军徽的殊荣。
结果被63军围歼。"孤胆英雄"刘光子一人俘获63个英国人,创造了志愿军抓俘虏最多的单项记录。
但63军也没有躲过撤退阶段的危机。
5月下旬,63军强渡北汉江后处于北汉江和洪川江两江夹成的三角地区,背水而战。5月20日,189师报告敌人从东侧包围上来,正在加紧争夺508.7高地。
傅崇碧抓了个俘虏一问,情况比预想的严重:美步兵第7师从东侧包围,韩军2师在西侧占领了磨石隅里,韩军6师正分兵向北进攻。
63军处于危险之中,打还是撤都是难题。
傅崇碧当机立断,决定全军撤过北汉江。到了江边,发现美军也到了。情急之下,他命令部队戴上缴获的敌军钢盔,大摇大摆地徒涉过江。美军以为是韩国部队,放他们过去了。
人困马乏的63军刚撤到江北,形势骤变。彭德怀的命令到了:63军到铁原地区进行防御,在25公里宽的正面防守15至20天。
对于一个饥疲交加、减员严重的部队,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06
铁原,位于朝鲜半岛中央,南通汉城,北达平壤,是半岛交通大动脉的汇集点,也是志愿军屯积物资的主要供应站。
一旦铁原被敌人占领,就会割裂志愿军东西线的联系,直接影响全军的转移。彭德怀的话说得很明白:就是第63军全打光,也要坚守铁原15至20天。
杨得志把这个命令传达给傅崇碧。
傅崇碧的回答很有意思:困难是一大堆,但是军领导研究过了,大家一致的意见是一条也不提。
杨得志听懂了。傅崇碧没有说具体困难,可实际上什么都缺。杨得志决定从兵团抽调500名战斗骨干给63军,尽可能多抽一些有战斗经验的老兵。
63军当时的处境:连续作战一个多月,武器装备给养严重不足,战斗和非战斗减员严重。在他们防御的正面,敌军有4个师47000余人,平均每公里地段上700多人;而63军加上配属的65军194师只有24000余人,平均每公里地段上370多人。
敌军有各种火炮1300多门,坦克180余辆,还有空军支援;63军全军包括六○炮在内仅240余门,没有坦克,没有飞机。
火力差距、兵力差距,都是肉眼可见的悬殊。
1951年5月30日,63军各师进入阵地。这支部队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仗开始了。
07
傅崇碧采取纵深梯次配备的方法,将全军分作三道防御阵地,少摆兵,多屯兵,以减少敌军密集火力对志愿军的杀伤。战斗小组在前沿与敌纠缠,主力形成三道防线节节抵抗。
6月1日,美军全线发起猛攻。敌人把进攻的主要矛头指向187师防守的涟川山口,100多辆坦克一字排开,像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向63军防线压过来。
首当其冲的189师战士们只能用反坦克手雷和敌人的坦克群搏斗。一天时间,许多营就这样打光了。
189师师长蔡长元把全师将士分成约200个战斗小组,散落在阵地各个角落,像钉子一样死死咬住敌人。
美军的炮火被写入世界军事史,叫"范弗里特弹药量"。他使用的弹药量是美军作战规定允许限额的5倍以上。美军飞行员在空中看到炮弹爆炸的区域,认为那里不会有任何生物能够存活。
仅仅3天,189师剩下不到一个团。傅崇碧无奈让188师提前投入战斗。
杨得志担心傅崇碧杀红了眼,特意打电话提醒他:你们的任务是运动防御,是要在总体上阻击敌人的进攻势头,迟滞他们向铁原接近。而不是固守一个阵地,要允许部队有得有失,失而复得。
6月4日,188师的一个连,自身牺牲16人,打退了美骑兵1师加一个加强团的13次进攻,毙伤敌人800多。188师还炸毁了铁原东北的水库,用大水逼退了敌人。
187师师长徐信给傅崇碧打电话要兵:军长,你再给我点部队,一个营行不行?我拿俘虏还你,一个兵换两个俘虏,三个,咱们现货交易行不行?
傅崇碧没有兵可给了。所有机关人员都充实到前线,他已经是光杆司令。
08
血战持续了13天。
6月12日晚上,已经是强弩之末的63军,终于得到彭德怀的命令:铁原的物资和伤员基本运完,3兵团已经转移出来,你军的任务已经完成,现由二梯队40军接替你军。
63军撤退时,军长傅崇碧深受重伤,昏迷了4天4夜。战士们面色土灰,眼圈发红,浑身上下打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和一杆破损的步枪。全军两万多人,有的连队打光了无一人生还,有的连队只剩几个人。
彭德怀亲自赶来慰问。他走到战士们中间:你们打得很好!你们63军血战铁原12天,掩护了东线部队的转移,你们是一支真正的铁军,我要向中央汇报你们的英雄业绩。
彭德怀问傅崇碧有什么要求。傅崇碧第一句话就是:我要兵。
彭德怀答:给你补两万。
据志愿军统计,铁原阻击战中63军毙、伤、俘美英韩军21580人,创造了第五次战役东西两线参战各军的最高杀伤记录。63军自身伤亡也接近两万。
188师563团入朝时兵员2700人,打完铁原只剩266人。
09
同一场战役,180师和63军,结局天差地别。
180师损失近7000人,师长被撤职,兵团指挥官被召回北京接受调查;63军伤亡近两万,军长被彭德怀称为"铁军"统帅,部队获得两万新兵补充。
差距在哪里?
第一,通信指挥。
180师最致命的失误是未经请示过早毁掉电台。电台一毁,部队就成了无头苍蝇,无法与上级沟通,也无法协调友军配合。而63军始终保持与兵团的联络,傅崇碧能够随时向杨得志汇报战况,杨得志也能及时提醒他调整战术。
第二,上下级之间的信任与配合。
杨得志对傅崇碧的信任是充分的。傅崇碧上报作战计划,杨得志非常满意;傅崇碧说困难一条不提,杨得志主动给他调兵;战斗进行中,杨得志打电话提醒他不要蛮干,要保存战斗力。
而180师的情况正相反。兵团前指与各军通信中断3天,60军军长韦杰手头无兵可调,眼看着180师陷入绝境。
第三,战术选择。
180师选择分散突围,"分得太散",各自为战,没有掩护。而63军选择纵深梯次防御,少摆兵多屯兵,以战斗小组在前沿纠缠敌人,主力形成三道防线节节抵抗。
傅崇碧还想出奇招:戴着缴获的敌军钢盔徒涉过江,骗过美军的眼睛。
第四,任务定位。
180师接到的命令是"担负掩护全兵团向后转移",但具体怎么掩护、撤到哪里、怎么与友军配合,没有明确。60军军长韦杰左等右等等不来兵团指示,最后只能让180师"就地阻击"。
63军接到的命令非常明确:死守铁原15至20天,不惜一切代价。彭德怀还特意托杨得志转告傅崇碧:你部"攻如猛虎"已经出名,现在希望你部"守如泰山"。
任务清晰,目标明确,部队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。
10
180师的故事没有就此结束。
1952年10月,中央军委下令保留180师番号,给予打翻身仗的机会。从川东、川西、川南三个军区调来3个基干团共5000多人,拨入1450多名参战老兵,与180师余部合编。
1953年6月,180师作为一梯队参加夏季反击战役。在战役第一、二阶段歼敌2000余人,第三阶段攻占方形山南朝鲜5师全部阵地,歼敌4个整营1500余人。3兵团和20兵团都发来电报,祝贺180师打了翻身仗。
7月13日,金城战役打响,这是志愿军抗美援朝中最后一次大的反击作战。60军为东集团,180师担任主攻任务之一。
这一仗,打出了180师的尊严。
王近山和韦杰在180师翻身之前已经奉调回国,没能亲手为180师雪耻。
韦杰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,1987年2月临终前,对身边的人说: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180师的损失是严重的,但把板子打在180师屁股上是不公道的。
63军被称为"英雄铁军"。傅崇碧两次受到金日成接见。铁原阻击战被列入解放军战役学教材,至今仍是研究运动防御作战的经典案例。
180师用了两年时间证明自己,63军用13天血战铸就铁军威名。
同一场战役,两种命运,两个结局。180师师长郑其贵被撤职降级,63军军长傅崇碧问彭德怀要了两万新兵。
打仗这件事,从来不只是勇敢的问题。
史实来源:
《抗美援朝战争史》(军事科学出版社)
《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史》
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关于180师受损失经过的材料汇集
《杨得志回忆录》
志愿军第63军军史资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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